塞尚
法国画家
(1839—1906)
他长眠在家乡埃克斯附近的墓地中,从这里可以望见在纯净的空气中显得湛蓝的圣维克多山,这座山从童年时代起就以四时的景色变化深深吸引着他,并成为他日后一直喜爱的主题。他的墓很简朴,就像他的人一样。他生前并没有得到任何殊荣,他的艺术长期不被人们所理解和接受,甚至他最要好的朋友、著名作家左拉,也一直怀疑他是个平庸之材。但在他逝世后,各种荣誉接连不断地涌来。
他的艺术对20世纪世界美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他本人也被誉为“现代绘画之父”。
这个人就是保罗·塞尚。他的重要性至今仍无可置疑。他的一些轶事也为人们所津津乐道。比如,他在生活中像个隐士,每天清晨去做弥撒,8点钟开始在室外作画,如果天气不好,就在画室内工作。他沉迷于绘画中,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活需求。但他画过的画自己却不大在意,它们经常被遗落在松树下面或山坡上。所以他作画之后,家人经常要到树林或田野中去拾回他的作品。
塞尚画画时不喜欢别人在一旁观看,任何一点干扰都会影响他的工作。他画得很慢,对模特要求却很严格,他们要一动不动。有一次,一位有名的画商伏拉尔为他当模特,伏拉尔胆战心惊地爬到木箱上的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。
塞尚向他保证椅子不会倒,伏拉尔只好小心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,但时间长了他有些放松,一下子失去重心,摔了下来。塞尚冲他气冲冲地喊道:“你把姿势弄坏了,告诉你,应当像苹果那样一动也不动。一个苹果动吗?”可怜的伏拉尔不得不用浓咖啡提神,偶尔露出倦容,塞尚就狠狠地瞪着他。这个画像画了很久才完成。
保罗·塞尚1839年生于法国普罗旺斯的艾克斯。这是个典型的法国外省小镇,这里远离城市生活的喧嚣和繁乱,而显得和平、宁谧。和许多法国南部小镇一样,街道用鹅卵石铺成,两旁长满了绿色梧桐,还有许多尖顶的教堂和红房顶的房子。
而最美的要算离这不远的圣维克多山,它在塞尚的一生中都深深地吸引了他,尤其是在晚年,塞尚更是对圣维克多山非常迷恋。这座离艾克斯12公里的山,有着宽阔的山谷和平坦的地面,松树布满了山峦,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美丽。圣维克多山多次出现在塞尚的画里。
塞尚在艾克斯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。
塞尚的父亲路易·奥古斯都·塞尚,原来是一家帽店的店主,他借19世纪中期的工业革命的机会,大大赚了一笔,成为当地有名的暴发户,成了当地最大的银行家和债权人。事业的成功,加之缺乏文化修养,助长了他专横的性格。而塞尚的母亲原是父亲店铺里的女仆,地位低下,所以老塞尚主宰着家里家外的一切。
塞尚从小就多愁善感,并且性情古怪。他容易激动,爱争吵,而且很怕羞,直到晚年,在描绘女性人体时他还感到拘束。他性格的形成可能与他的出身有关,他是在父母正式结婚前出生的,而母亲又是地位低下的女仆。他性格的形成也许还与父亲的专横有关,父亲不允许塞尚有任何非分之想,对他常常横加干涉,即使到了塞尚40岁时,还检查儿子的邮包,而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合法的。
但归根结底,正是这种敏感的性格才使塞尚有可能成为艺术家,因为作为艺术家就是要比一般人敏感、容易激动。
不过,这种性格却使小塞尚与当地的孩子格格不入。他父亲的发迹和放债也使他们一家受到敌视,别的孩子理所当然地要把怒气发泄在可怜的小塞尚身上。他从小就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恐惧,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。这也使得他的性格更加内向,使他能常常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,这对他日后走上艺术道路也不无影响。
像所有的暴发户一样,老塞尚很关心儿子的未来,他希望儿子能受到良好的教育,将来继承和发展自己的事业,为家族争光。
但小塞尚对发财不感兴趣,他喜欢艺术。也许在他最孤寂的时候,是艺术而不是别的什么给了他巨大的安慰。他从艺术中还获得了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。
由于生活在偏僻的小镇,塞尚无法接触到更多的艺术品,更无法看到大师们的杰作。在当地的修道院中,收藏有本地区一位不太出名的画家的作品,还有一些三四流的风俗画和宗教画。这些成为塞尚最早接触到的艺术品。但对一个孩子来说,这些画已经足以引起他的幻想并唤醒他对艺术的热爱了。
15岁那年,他进了镇上的一所免费的美术学院学画,后来又到布尔东学院选修美术课,但并没有显露出他的艺术才华。这时他主要热衷于文学,他在本子上写满了诗句。在他的一些描写死亡的诗中反映出他的恐惧与不安。比如,一首诗写他在可怖的黑夜里漫游,一会儿被魔鬼追逐,一会儿又被僵尸搂抱。
爱弥尔·左拉是塞尚的好朋友,他后来成为著名的作家。有趣的是,左拉这时画的画比塞尚好,还获得了1857年的美术奖学金,而塞尚的文学修养也让左拉吃惊,他的诗歌和作文在学校里都得过奖。塞尚熟读了很多法国诗人的作品,还翻译过罗马大诗人维吉尔的作品。左拉对塞尚说,他自己的诗是用大脑写的,而塞尚的诗则是用心灵写的。
塞尚和左拉这两个天才在一起,相处得非常融洽。他们对艺术有着广泛的爱好,左拉一再劝塞尚学习绘画。他们还都喜欢音乐,在一个业余音乐团体中,塞尚吹短号,左拉吹笛子。
然而好景不长,不久,塞尚不得不遵从父亲的意志,进了法学院。
法学院的课程对塞尚来说实在是枯燥无味,他多么渴望用色彩和线条来描绘自己的内心世界啊!他写信给左拉,抱怨自己选择了法律的羊肠小道,但这种选择是被迫的。不知是旁观者清,还是左拉更有主见,他在信中又是骂,又是劝,又是恳求,又是鼓励,总之,他用尽了一切办法,想使朋友从法律的“铁窗”后面回到艺术的殿堂中。出自内心的需求,再加上受到朋友的激励,塞尚决心当一名画家,他同大多数性格内向的人一样,有着十分执拗的性格。他认准了的事就要坚定地做下去。于是,他请求父亲允许他退学,做一名画家。
父亲对此十分生气,他对儿子说:“当一名画家?你想一辈子受穷吗?”不管儿子怎么说,父亲就是不同意。父子间的冲突开始了。母亲当然是站在儿子一边,尽管她不懂艺术,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,塞尚当时临摹的《缪斯之吻》她一直带在身边,被她当做最心爱的东西。她的想法很简单:既然儿子喜欢画画,为什么不让他试试?但固执的父亲坚决反对,双方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论战。两年后,父亲被这场“持久战”搞得疲惫万分,他不想再争下去了,更主要的是,他认为儿子已不可救药,已经没有可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了。他宣布停战,同意了妻子和儿子的要求。这是个春天,塞尚欣喜地放弃了法律学业,和左拉一起来到了艺术之都巴黎。
这时的巴黎,会聚了一群群狂热的年轻人,他们有的热衷政治,有的热爱艺术,他们激烈地讨论着艺术、政治和社会问题。这种文化氛围正是产生艺术的温床。塞尚这个来自外省的青年,有着一副中等身材,显得有些土里土气。他穿着一件红背心,留着很长的头发和胡子。他在这个时期非常崇拜古代大师们的作品,但他无法按照学院派的要求画出优美而复杂的人体,因为他的个性与这种方法格格不入。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风格和立脚点。画了一段时间后,他对自己是否真正具有艺术才能产生了怀疑。他在初次到巴黎的6个月后,便失望地回到了故乡。
父亲收留了儿子,让他在自己的银行当职员。塞尚工作之余仍到本地的绘画学校学画,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学画而不是经商。他对商界越来越感到厌倦乏味。
恰好这年夏天左拉回到艾克斯度假,好朋友见面,自然非常高兴。左拉又一次劝说塞尚到巴黎去碰碰运气。左拉在那里创作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《克洛德的忏悔》。塞尚看到左拉已初露头角,便也跃跃欲试。塞尚的父亲已经看出了儿子不是经商的料,于是答应了塞尚的请求。1862年11月,两个朋友又一起来到了巴黎。塞尚按照父亲提出的条件,申请报考美术学院。美术学院招收学生审查很严格,他们看了塞尚送去的画,认为过于粗野,他们没有看到“粗野”后面的勃勃生气和天才的闪光。总之,他们轻而易举地把一位天才排斥在门外。
虽然出师不利,但塞尚并不灰心,经过一年的磨炼,他的性格和思想都成熟起来,他坚持走自己的路。他仍经常参加咖啡馆的聚会,和一些新进的画家交往。这些画家的反叛精神影响着他,他开始对学院派失去了兴趣,还参加了1863年的“落选沙龙”。从此,他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艺术生涯。
塞尚在少年时代受到父亲的压制和周围人的嫉恨,现在又受到正统的学院派的轻蔑和漠视。在少年时代他只能以孤独和冷漠对抗周围的一切,现在情况就不同了,他要以“野蛮的风格”来对抗以正统自居的学院派的压制。他非常勤奋,每天上午到“瑞士画室”画人体素描,下午有时到卢浮宫临摹名画,有时在自己的画室作画,晚上又到“瑞士画室”画素描。可无论怎样努力,他遭遇的总是失败。于是他演出了世界美术史上最具反抗性的一幕——他推着一部手推车,上面放着两幅油画,在一群朋友的陪同下把画送到评审团面前。可那些“艺术权威”们根本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。
塞尚一次次被拒绝,一次次被排斥,但他仍默默地画着,在嘲笑声中完成了一件又一件不朽的艺术杰作。
在世界美术史上,毋庸置疑,保罗·塞尚是个闪亮的名字。